我治好了她的不孕症
那是一个南方少有的寒冷天气，气温骤降十几度，寒风袭袭。街上的行人稀少且行色匆匆。上班的路上我就想：这样恶劣的天气，病人肯定很少。到医院一看果然不出所料，平时坐得满满的候诊大厅一下子冷清了很多。我的诊室外也只有几个病人，因为寒冷她们都在不停地搓手、走动以抵御这出奇的寒冷。
“张熙凤。”开门的同时我顺手拿起排在第一位的病历本叫道。低头坐在走廊拐角处的一个年轻女子应声随我进来。虽是同叫熙凤，她却没有王熙凤的干练和泼辣，整个人畏畏缩缩，不知是因为天气还是其他。
“哪里不舒服呢？”我话语亲切，希望能用温暖的言语减少些空气里的寒冷。
“我没有不舒服，只是不能怀孕。我看过很多医生的，也做了很多检查，花了很多钱，可……”她抬头说话时我看到了她清澈的双眼瞬间充满了泪水。“太复杂了，我说不好，都写下来了。”她随之递上来一张早就攥在手里的纸。
她的字写得很工整，看得出是花了功夫的。
“我的月经自１５岁来潮后一直不正常，３个月或半年来一次，那时家里人也不懂，问了别人说是刚来月经时会出现不准时这种情况，等以后长大了就好了，所以也没管它。谁知等了几年还是这样，甚至更厉害了，要不就是不来，好不容易来了又停不了，只好去医院打止血针。后来吃中药调理了一段时间，月经情况有所好转，只是每次经期长达１１～１２天，我以为没什么大问题，月经有些不正常嘛，也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，算了，所以没有继续治疗。到１９９８年开始出现闭经、发胖、多毛，又吃中药调治了几年都没有明显好转，只好每次用安宫黄体酮催经。前年年底我结婚，丈夫是独子，他父母都希望早点抱孙子，可等了快两年也没如愿。我猜原因可能在我，但还是要他一同去做检查，没想到一查之下竟发现他由于有精索静脉曲张导致精液质量不好。我有点侥幸心理，以为毛病是出在他身上。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。做了手术之后又调理了一段时间，他的精液质量提高了，基本恢复了正常，可我还是怀不上。这下他们把矛头都指向了我，我的压力很大，月经更加不正常了。花钱做了很多检查，结果Ｂ超检查显示双侧卵巢均匀性增大，内有十多个小泡。内分泌测定显示雄激素、促黄体生成激素偏高。医生说我得了多囊卵巢综合征，没有排卵，不能生了。还说时间长了有可能得癌症的。他给我开了避孕药，我明明是想怀孕，为什么要避孕呢？再说我的卵巢里明明有很多卵泡的嘛，为什么又说我没有排卵？我是女的，哪里来那么多雄激素？我不甘心，自己查了很多书，发现我也有很多症状不符合这个病呀，我的月经虽然很长时间才来一次，但量并不少，甚至有时会很多，多得止不住。再说我怕长痤疮，所以医生开的药我都没敢吃。为了这个病，家里人几乎和我闹僵了，我的婚姻已到破裂的边缘，我真是得了不治之症吗？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，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，可就连这也做不到，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？我现在非常苦恼，夜里常常会突然醒来，暗暗流泪到天亮，我该怎么办？请帮帮我。”
看完了张熙凤的自白，我明白了，其实每一个不孕症患者背后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辛酸故事。看来首先要解除她的思想包袱才能让她配合治疗。根据她提供的资料，我内心已经明白她十有八九就是多囊卵巢综合征，但我还是先给她做了简单的妇科检查，发现她双侧卵巢都比正常有所增大。明确了这一点，我开始向她解释。
“根据你的检查，基本上可以确诊是多囊卵巢综合征了。并不是每一个患者都具备一种疾病的所有症状的。这个病多数人表现为月经稀发或月经过少，甚至是闭经，但也有一小部分患者会出现闭经和月经过多交替出现的情况，你就属于后者。至于不能怀孕的问题，要知道有卵泡和能排卵受孕是两回事。我们正常的月经周期，是由下丘脑－垂体－卵巢这个生殖轴之间相互协调、分泌激素来调控的，这样使卵泡由月经周期早期的小卵泡慢慢地成长、变大。到排卵期时若其中有一个卵泡直径大于或等于１８毫米，便会出现卵泡破裂，卵子‘破壳而出’，被输卵管伞端拾到管腔内，之后和精子相遇，形成受精卵。而你这种情况属于生殖轴之间调控失常，也就是内分泌紊乱，使促黄体生成激素和雄激素增高，而促卵泡素水平低下，一般促黄体素和促卵泡素的比值会大于３。这时所有的卵泡都长不大，虽然数目众多，但直径始终在２～８毫米左右，没有一个能长大成为优势卵泡。所以这些小卵泡小卵再多也没用，只能在卵巢原地自生自灭。另一方面，这种内分泌失调还会使卵巢表面的膜增厚变硬，这样小卵泡就更没有力量‘破壳而出’了。这就是你不能怀孕的原因。”
张熙凤听我解释后一脸怅然：“看来我这辈子真的是做不成母亲了。”
“这不是绝对的。只要诊断明确，用药恰当，就可使体内过高的激素水平降下来，长不大的小卵泡也会长大并排卵。医生开给你的避孕药就是为了降低你体内的雄激素水平。但你要知道，多囊卵巢综合征在妇科算是一个比较疑难和棘手的病症，加上你的病程有十几年，所以治疗起来有一定难度，这要求你自己一定要有信心，首先要摆脱不良情绪的影响，其次要系统用药，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，这样坚持治疗一定会见成效的。”我希望这些话能让她重新鼓起勇气和信心。
“那做手术是不是更见效呢？我已经三十多岁了，要等到什么时候呢？”看来生活的艰辛已经让她没有信心再等下去了。
“确实有手术治疗的办法，但手术决不是首选方案。因为通过手术固然可以降低体内过高的激素水平，促进卵泡的发育，但同时手术会在卵巢上形成瘢痕、粘连等，这又会影响卵泡的破裂与排卵，所以手术的治愈率并不高。 只有在药物治疗无效的情况下才考虑手术，而且手术又以腹腔镜手术为佳，因为它具有操作简单、术后并发症少等优点。像你这种情况还是要系统药物治疗之后才考虑这些。”我想把这些情况都向她交代清楚可能会有利于她的治疗。
“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，这个病会变成癌症吗？”看来她是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。
“是存在这样的潜在危险，因为总是没有排卵，子宫内膜长期受单一的雌激素作用，会出现增生过长的情况，有时甚至会导致子宫内膜癌的发生。”幸好今天天气不好，病人不多，我可以很耐心地向她解释。
“难得能碰上像您这样耐心的医生，我最后还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得这个病呢？”她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后就很难关上了。
“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，我也希望我的解释有助于你疾病的治疗。但这个病的病因至今还没有研究清楚，可能和卵巢合成激素所需酶系统的功能缺陷、肾上腺皮质功能紊乱、染色体异常、遗传等因素有关，但这些都不确定。你没有必要深究这些，关键是如何治疗的问题。”
“那好吧，一切都听您的了，我一定严格按您说的办。”张熙凤终于能正视问题所在并积极配合治疗。看来我的这番解释没有白费，我心里也很欣慰。
根据她的情况，我采取了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法，先是调理月经，嘱咐她坚持自我监测基础体温，在适当的时候开始加用促排卵药物。坚持治疗了将近一年，功夫不负有心人，当有一天她拿着小便的化验单在我面前嚎啕大哭时，我吓了一跳，以为出了什么意外，可当看到尿妊娠试验上红色的“阳性”标志时，我明白了一切，霎时间我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。
从张熙凤的病例中我们应吸取经验教训。就拿月经来说吧，月经来潮对于女性来说真是一件很矛盾的事，每月当它如期而至，我们会抱怨“真麻烦，干什么都不方便，要是不来就好了”；可一旦它“失约”了，则又紧张万分，担心是不是哪儿出问题了。月经失调在很多人眼里也许只是件小事，但它却有可能是疾病的征兆。张熙凤的病情如果在当初月经不调的时候就能早重视，早发现，早治疗，也许会让日后的痛苦减轻一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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